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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陳志豪的研究〈全昌堂的歷史研究〉一章以林灶炎與林長春漢醫藥的繼承為中心梳理全昌堂歷史,從醫療發展史的角度,全昌堂家族的成功是於適當時機開始漢洋兼容的多角化經營,故而有效地應對近代國家的控管(註15)。
全昌堂兄弟間尤以林長春率先成功而得人望,成為地方林姓頭人之一,亦即,若從大溪地方脈絡來看,所謂「成功」不只是對國家政府的因應,還有家勢實力受到在地其他家族的認可。
日治初期僅憑學徒起家,兩代之間便躍升地方仕紳,在大溪上街站穩腳跟,這與全昌堂與不同系統的家族勢力結合有緊密的關聯。僅從全昌堂齒科舊址內現存四方匾的贈予者即可明白一二。四件文物分別為「術同華扁」匾、由簡水慶贈的「婆心濟卋」匾、由簡長喆贈的「是乃仁術」匾、由大溪街林姓宗親所贈之「妙手回春」匾。林家與李金興公店(月眉李騰芳家族)、公醫簡長斌及其弟齒科醫簡長喆(上石屯簡清石家族)、新南街實業家簡阿牛家族,除了是步行5分鐘的近鄰、是學校同窗,更也是門當戶對又可結合家勢的姻親(註16)。
林長春與簡清石家族為姻親,而簡清石(1883-?) 為簡阿牛的得力助手,又簡阿牛子簡水慶亦為林長春同窗,因此長春與簡家的聯姻連結的是從商的實業家家族。林長茂為新竹中學校的第一屆入學生,長茂畢業當年即迎娶月眉李家的李尾(1909-1984),其叔為李傳庚、兄為李詩嘉、李詩廳(李傳扶三男,1904-?),李家自清代就是有功名的殷實紳商,又,李傳庚任李姓宗親役員會會長,為該代李氏宗親的主事者之一, 主持「大溪街月眉區農業改良實驗所」,李詩廳是林長茂公學校同學,返溪之初於大溪公學校任教,後來轉進公共事務領域,如任方面委員、街協議員、信用組合理事等(註17-21)。
新竹州新竹中學校於1922年(大正11年)創校,是桃、竹、苗地稍具家底之學子趨之若鶩的升學管道,亦培養出不少醫師,日後成為地方的中堅仕紳,當時的林長茂正往這樣的道路前進,竹中出身的林錫金(主持濟仁醫院)、陳茂林(戰後大溪初中任教)學成回鄉,彼此至今仍有世交情誼。從與李家、簡家的聯姻,即知全昌堂發展至第二代的家門已可與地方頭人之家匹配,這也穩固了全昌堂在大溪的成功。
長茂為當時大溪少數具有中學校學歷資料者,而當時林長春逐漸成為地方上林姓宗親馬首是瞻的人物,為參與大溪普濟堂、福仁宮事務(如十姓輪值)的頭人之一,也對普濟堂藥籤進行改善。在其它散見的紀錄中,林長茂與兄長參與福仁宮的輪祀,協助庶務、會計與商借用品等事務(如下圖)。 林長茂赴笈留學之前,昭和4年曾任三層水利組合書記兼監視員、昭和7年獲選大溪街協議會、昭和10年任大溪共立信用組合通常總會補任理事, 涉足地方公共事務,但其參與的管道與路徑與兄長林長春因學養而有所差異。四兄弟中林長春最早具有名望,長茂自新竹中學校畢業後,因其日語通達,在地方也扮演官民溝通的角色,任地方公共事務。相對於林長春熟稔漢文,林長茂自竹中畢業後,回溪則是參與三層水利組合書記兼監視員、大溪街協議會這類具有官民協議性質的組織。(註22-23)
全昌堂林氏一族自日本時代初期來到大溪,林灶炎及四個兒子長春、長茂、長清和長燦,尤以是灶炎、長春與長茂三人兩代即讓全昌堂在大溪立穩腳跟,長春、長茂兩人,前者發展漢醫藥,後者先行獲得齒科醫師資料,兩人相輔相成。他們是受日本時代新式教育的一代,由新式教育所構成的人際網絡與事業發展,奠定日後其他兩位兄弟能有家底北上發展,佔得當時拓展事業的時機。
全昌堂除了讓我們理解當時的中堅家庭如何奮力打拼他們的事業、創造他們的家族史外,從日本時代至1945年二戰後初期的時間跨度,也可看到全昌堂齒科舊址文物中浮現的重要主題之一即是「近代化」,大溪街市如何迎接新穎事物。
大溪的「摩登」轉身,除了反映在他們所居住的家屋空間,因為現代醫學技術引入而改變。可以看到新的醫事制度、醫學觀念、執業儀器與營業方式有機地融入家庭生活空間,甚至發展多角化服務經營這個「家族事業」。此外,新的休閒娛樂來到大溪,大溪人有新的娛樂場所,在家裡,如蟲膠唱片的購置可看出,各類傳統戲曲和西洋古典樂,從劇院或外臺戲被帶回家裡,豐富了當時的生活聲景。
由於全昌堂齒科舊址藏量頗豐,我們不僅能看到「變身」,幾乎還能看到每一個階段的變貌,就像大溪地方醫藥、教育、家族及休閒的演近史縮影。
15.陳志豪主持,〈「107年度大溪田野資源學習平台執行案-全昌堂與大溪醫療產業調查研究」成果報告書〉,頁21-36。
16. 林長春第三任妻為盧玉女,查大溪公學校學籍資料表顯示簡長斌、簡長喆與盧玉女的保護者皆為簡清石,而簡清石又為簡阿牛事業的重要部屬。
17.上石屯簡家家主,1912年任建成商行事務員,1916年台灣鑄造株式會社監查,1917年東亞株式會社監查,後任萬基公司主任。
18.據戶籍資料顯示李尾為李傳扶之女,「李詩嘉之妹李尾自新竹州大溪郡大溪街月眉二百二十七番地婚姻入戶。」
19. 住在大溪街大溪字新街47,1921年大溪公學校畢業,1926年台北師範學校預科畢業,返畢業後鄉任教,1926-1934年間大溪公學校任教,1935年任大溪街方面委員,1936年起擔任大溪信用購買販賣利用組合理事、專務理事、大溪街協議會員、大溪公學校保護者會會長,另也開設帝國生命保險代理店。
20. 作者不詳(1929年2月7日)。李姓宗親役員會,臺灣日日新報,號10346,第04版。
21. 因李尾父親李傳扶過世得早,李傳庚與長茂家庭頗為親近,長茂日記中稱李傳庚「叔叔」,並且都會記載其生日為其慶祝。
22.李林進旺(2016)。字姓組織與地方社會:以大溪福仁宮為主之考察。國立東華大學歷史學系碩士論文,花蓮縣,頁276、280。
23.作者不詳(1932年10月06日)。大溪新街協,臺灣日日新報,號11672,第08版。作者不詳(1935年01月29日)。大溪共信總會,臺灣日日新報,號12510,版次04。
24. 全昌堂蒐藏文物之一。全昌堂林長春於民國42、46、50皆任開漳聖王聖誕聖典之金福昌代表,從其草稿可知林長春操辦「金福昌」(林姓會)的福仁宮十姓輪值事務。記述項如項目如下:演戲一台、宴客四棹、設備、獎勵、祭典、量豬公、賞狀、庙內火食、磋商茶菸、媽祖修理、迎北港媽祖、雜費等,其餘尚有米斤數統計、花費金額、祝文,以及獎狀格式。